(原标题:17岁被控杀人17年后重审,廖海平:当年怕父母重判未上诉(组图))
廖海军的律师李长青5月23日到唐山中院阅卷。
廖海军案的案卷共760多页。
一周前,孩子呱呱落地,廖海军成为一名父亲,另一个好消息是,他等来了案件重审的消息。
从17前的翩翩少年到如今年近35岁,这些年来,廖海军数着岁月走过人生的悲欢离合。用他的话说,自己早已心灰意冷,但当他听到重审开庭的消息,再看到自己怀里刚出生的孩子时,还是会不自觉地感到“特别高兴”。
1999年,17岁的河北唐山少年廖海军被指控杀害两名女童,一审被判无期徒刑。在服刑11年之后,廖海军被取保候审,顶着“杀人犯”的罪名暂时恢复了“自由之身”。不幸的是,因包庇罪一起服刑的还有自己年长的双亲,5年牢狱之灾过后,廖父因病辞别人间,其母则为他奔走申诉至今。
经最高法指令再审此案后,2009年年底,河北高院发回唐山中院重审。遗憾的是,时间推延了6年多,重审开庭的消息才正式落地出声。
据澎湃新闻(www.thepaper.cn)向唐山中院法官求证,2016年5月26日,该案将在唐山中院开庭重审。
从2010年4月22日走出监狱算起,廖海军去过唐山、去过北京,开始了边打工边上访的非正常生活。他早就忘记了自己曾经多少次走进信访办、检法机关的大门。
如今的他,已娶妻生子,在河北秦皇岛开始了新生活。廖海军说:“现在赚钱少,但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。”
廖海军说,他始终想证明自己的清白,坚信会等到柳暗花明的一天。
【对话廖海军】
苦等重审:等了6年多,一度心灰意冷
澎湃新闻:唐山中院通知你重审的消息了么?
廖海军:对,他们说定于5月26日上午九点开庭。几天前,法官电话通知我说我的案件会重审,我立即把这一消息跟律师说了。5月22日,我在唐山和律师签了代理协议。律师告诉我说,因为时间太紧,会根据具体的阅卷情况,再决定是否申请延期审理。
听到重审的消息,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?
廖海军:特别高兴,太突然了。
澎湃新闻:这个结果你等了多久?
廖海军:我记得很清楚,从我2010年4月22日走出监狱直到现在,过了6年1个月。
澎湃新闻:这6年来,你都在哪里,做了什么?
廖海军:6年间,我去过唐山、北京、秦皇岛,连打工带上访。在唐山打工时,我时不时就去法院找人,但大多时候见不到人。后来,我还在网上发布信息,讲述我自己的经历,希望得到大家的关注。
澎湃新闻:你去过多少次法院?
廖海军:我已经记不清了,太多次。我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一次,但我也还得正常生活。
澎湃新闻:你是什么时候去北京的?
廖海军:2012年,我来到北京找了份保安的工作。在北京期间,我就很少回唐山了,我寻思着在北京可以上个夜班,利用白天时间去申诉,边工作边申诉。我一个一个地方找,不停地上访,但一点效果也没有。有一段时间,几乎都不怎么睡觉,就这样坚持了一年多。
最坏的预期:重审后会不会还是没结果
澎湃新闻:最近一次回唐山中院找人是什么时候?
廖海军:应该是2015年10月份左右,直到最后我都没见到主审法官。
那时候你已经出狱5年了,觉得还会有希望吗?
廖海军:当时我已经心灰意冷了。我在想,咱们没有人也没有钱,想翻案基本不可能。因为总跑来跑去,自己挣的钱也都消耗进去了,等攒了点钱就再跑一趟。
澎湃新闻:对于法院的重审是否有期望?
廖海军:我特别有信心,觉得自己的案子会翻过来,我还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。理由在于,第一点,这事情确实不是我做的,所有的证据都不能证明;第二,公安局把我放出来了,没有理由再把我整进去。
澎湃新闻:有过最坏的预设么?
廖海军:有。最坏的就是决定重审后还是没有结果,他们还是拖着,拖延不审,让我死等。
澎湃新闻:如果真是那样,你怎么办?
廖海军:以前没想过,我觉得现在媒体也多了,我会继续向社会澄清我自己的遭遇,让大家继续监督、关注他们的不作为,我会跟他们计较下去。
牢狱生活:在监狱,狱警给我支招写申诉信
11年多的牢狱生活,你是怎么度过的?
廖海军:每一天都过得千篇一律,早上起床、干活、吃饭、写信、睡觉……
澎湃新闻:都写了什么信?
廖海军:主要是申诉信,我把自己的冤屈写下来,基本上每周写三封,能写的部门几乎都写了,写了很多很多。不过,在看守所期间,他们不让我写信,在那里呆了近5年,这5年基本上是浪费了。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听,与外界也失去了联系。
澎湃新闻:那时候你还抱有希望?
廖海军:狱警说,你岁数小,先别申诉,表现好一点,想办法把无期徒刑变成有期徒刑。我就寻思,最起码得让自己能出去,这样才有希望。后来,我就不跟他们闹了,两年之后被减刑为有期徒刑18年。
澎湃新闻:两年之后你被减刑了?
廖海军:是的,从减刑那天起,我就开始写申诉信,狱警也鼓励我说,你尽管写,我会帮你往外发。
澎湃新闻:他们给你支招?
廖海军:监狱管理人员都给我支招,还建议我向上级写申诉状。我妈妈也在外面帮我不断申诉,她来监狱看望我时,会告诉我案件的进展。
为何没上诉:法院当时说会加重父母刑期
澎湃新闻:我们知道你的案子没有二审,当时为什么没有提出上诉?
廖海军:因为当时我的父母亲都被判了5年,我们被关押了4年零7个月后才下的判决。 有人说,你要是上诉的话,你的父母肯定会被加刑。我心想,我如果不上诉的话,我爸妈5个月后就能回家了。
澎湃新闻:所以你决定放弃?
廖海军:我就告诉我妈说,就让我一个人在里面折腾吧。在关押期间,我爸爸身体一直不好。我出狱半年之后,他就去世了。
澎湃新闻:父亲的去世,对你有影响么?
廖海军:当我从监狱里出来之后,我就想着要孝敬他们二老,我爸爸在里面受了那么多苦,我要让他享享福。那时,我还跟我爸说,我出来后,案子肯定会有个说法,没想到他还是没能撑到最后。
澎湃新闻:这6年以来,你一直背负着“杀人犯”的罪名,你会觉得无望还是想寻找答案?
廖海军:我2010年取保释放出来后,信心挺强的。2013年,网上发了报道,我又看到了希望。
澎湃新闻:所以你有了希望?
廖海军:嗯,那个时候,我们家亲戚总是说看到电视上说有人翻案了,觉得现在形势很好,让赶紧找人折腾折腾。后来,我母亲一直申诉,直到岁数大了,只能被接回我舅舅家住,让他们帮忙照看。
狱后生活:娶妻生子,觉得媳妇特别“旺夫”
澎湃新闻:最近你在做什么?
廖海军:这一段时间,我都在秦皇岛做事,替一个商贸公司做销售,卖山西陈醋。
澎湃新闻:现在的生活状态怎样?
廖海军:去年我结婚了,这几天我媳妇刚生产完,今天是孩子出生的第7天。在我出狱后一年多,我就开始谈了恋爱,我觉得媳妇特别“旺夫”。我刚出狱时还有皮肤病,在监狱里一直治不好,药也不管用。我到秦皇岛之后,皮肤病就突然好了,现在我的孩子出生了,又接到法院的重审通知,我感觉身心都轻松了些,总觉得这是我老婆带给我的福气。
澎湃新闻:那你对目前的生活还满意吗?
廖海军:还是不满意。现在收入太少了,都养不起这个家了。毕竟有了家庭,我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。
澎湃新闻:未来会有什么打算吗?
廖海军:一切都才刚刚起步,我就是想把现在的事做得大一点,不知道未来会怎样,只能边做边看,如果没有发展的话再做打算,目前基本上都得靠自己跑业务。不过,最近正赶上妻子坐月子,再加上我的事,时间很少,希望生活会慢慢好起来。